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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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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月和小布丁這幾天除了吃飯,其他時間足不出屋。

她們還在門上貼了一張便簽條:除了我們倆個小可愛,禁止大人入內,謝謝配合哦。

季星遙也開始好奇她們到底在幹嘛,不過還是尊重她們的隱私,從不多問半句。

把孩子們交給護理團隊,她一人去了畫室。

慕靳裴新買的這套公寓離畫室不遠,她一路走過去。

初秋,天高雲淡。

季星遙把畫室的窗全打開,秋風卷著紗簾,高高揚起,輕輕落下。

今天陽光不錯,她把所有盆栽拿到落地窗前曬太陽,三十多盆,擺了兩排。

在它們身上看不到秋天的痕跡,依舊蔥蔥郁郁。

給盆栽澆水,修剪。

忙完,季星遙給自己煮了杯咖啡。

坐在畫布前,她努力去想著慕靳裴的背影。

一會兒清晰,一會兒模糊。

後來,被一陣手機振動給打斷了思緒,謝昀呈的電話。

謝昀呈想小布丁,可小布丁電話打爆了也沒人接。

他擔心,就直接打到季星遙這裏。

“北京都快十點了,你們還沒起來?”

季星遙:“早起了,我在畫室。”即便打電話,也不耽誤她構圖。

她心不在焉道:“什麽事?”

謝昀呈:“你把手機給小布丁,她想造反了是不是,我電話她也不接。”

“她在家,和月月玩兒呢。”季星遙想了想小布丁為何不接電話,“可能關了靜音,防止有些人打擾。”

這話聽上去就有針對性,謝昀呈懶得搭理。

不過郁悶倒是真的,每天都是他主動給小布丁打電話,小布丁玩脫了,一點都不想他。

“哪天回?”

季星遙也不確定,她還要等著傅寒回來商討合作細節,最好能把合同定了,這樣就省得來回跑。

“最早下周。”

謝昀呈‘嗯’了聲,他靠在辦公桌沿,百無聊賴拿著鋼筆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面。

電話裏清楚聽到,‘咚’‘咚’。

他說起她投到L.T的簡歷,“董事會有人反對,怕是懸了。”

季星遙手上頓了下,“你哪兒聽來的消息?”

謝昀呈:“我跟你老師認識,從他那兒聽來的。”

季星遙不解的是,“我又不是應聘學院管理層,還需要驚動董事會,一個任課老師而已,搞那麽大動靜?”

謝昀呈把鋼筆丟一邊,“因為人事和行政的負責人,是女的。我猜測,八成是看你不爽。”

他猜測著各種可能,“也可能是你情敵呢。”

“情敵?”

“嗯。想得到慕靳裴的人,可不就是你情敵,當然,你也是她們的眼中釘,誰會自虐把眼中釘往自己眼裏夯?”

“……”季星遙無語,“行了,別腦補了。應該是我的資歷不夠。”

這幾年,她名下沒什麽作品,‘假面’系列,只有幾個人知道是出自她手。

就算厲赫文跟董事會解釋,她這些年以‘假面’活躍在油畫界,也沒人信,畢竟口說無憑。

她看著眼前的畫布,也許,她該高調的證明一下,假面就是她,不然以後‘星遙’系列就很難再維持以前的拍賣價格。

“等回去,我把‘星遙’系列跟‘假面’系列合體,公開一下,假面就是我。”

謝昀呈好奇,“你打算以什麽形式讓它們合體?”

季星遙:“商業機密。”她話鋒一轉,“不過看在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份上,我透露一點給你。你現在開始多囤一些我的畫,說不定哪天你就暴富。”

槽多無口,謝昀呈直接掛了電話。

已經八點多,夜色很濃。

小布丁不在家,謝昀呈回家無事可做,關了電腦,他拿上風衣準備去夜場。

停車場,他遇到了Landy。

她的車橫在他車前面,一看就是在這裏堵他。

看在小布丁份上,謝昀呈還算客氣,敲了敲她車窗。Landy擡頭,看到是他,她把車倒回另一個停車位,降下車窗,“放心,我還不至於倒貼到你停車場。”

謝昀呈盯著她看了幾秒,給足了她耐心,“有事快說。”

Landy:“過來看看小布丁,我剛才去醫院,醫院說出院了。”她不知道小布丁住哪,就來找他,當然,還有一事要求證他。

跟小布丁有關,謝昀呈表情有所緩和,把小布丁行程跟她簡單一說,“等她回來我聯系你。”

說完,沒有任何停留,他走去自己的車。

Landy看著他欣長的背影,這個男人就是行走的荷爾蒙,渣的明明白白,卻又讓人欲罷不能,她也曾一度覺得自己腦子壞了。

兩年了,還放不下。

“聽說你為了收購L.T控股的藝術學院,把自己送去了滕諾的床上。你要是真缺錢,我有錢。我們倆那套公寓,還在那,也給你。”

謝昀呈:“……”

他已經開了車門,又砰一聲關上,轉身,眼睛微瞇,一言不發看著她。

Landy跟他對視:“圈子裏都在傳,怎麽,你還不知道?”

謝昀呈蹙眉,他還真沒關註,開了一下午的會,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了,“又是厲赫文在敗壞我?”

Landy:“誰傳出來的我不知道,不過滕諾在L.T的高層會議上力挺你們M.K資本進入,這不就說明什麽了?”

滕諾那女人,很少替誰說話。

“再說,你約了滕諾見面,也是事實。你們倆去酒店,有人看見。”

謝昀呈瞅著她,“你什麽時候對我這麽關註了?”

Landy:“從你離開我床的那一刻。”

謝昀呈:“……”

他輕哂,拉開車門坐上去。

Landy的指尖無意識來回摳著方向盤,“不管是不是為了收購L.T藝術學院,你還真打算跟滕諾在一塊兒?”

滕諾也符合他對女伴的審美,性感漂亮,聰明,不黏人。

謝昀呈發動車子,跟她的車會車時,他輕踩剎車,“不管我跟哪個女人在一起,反正不可能再跟你。”

他看著她的眼,“我沒有吃回頭草的癖好。”

說完,車窗升上去。

Landy從後視鏡裏,看著他的尾燈拐彎,消失不見。

——

中午時,季星遙又收到了對面餐廳送來的午餐,菜品和多年前差不多,她以為,是慕靳裴給她訂的餐。

飯後,她接著忙。

重拾過往支離破碎的記憶,很難。

她花了一上午,才拼湊出畫面的一角。

再次擡頭,太陽掛在了西半空。

季星遙關窗,把所有盆栽放回原處,關了燈離開。

等電梯時,她下意識就去看走廊盡頭的窗口,那盆綠植還在,似乎比以前更茂盛,也長高了許多。

可張伯不在那裏等她了。

曾經,她一直以為,他陪著她長大,而她也會伴著他老去。他無依無靠,她是他唯一的親人。

手機震動,是慕靳裴,【我今天回去不會太早,大概要六點鐘。】

他現在每天早請示晚匯報,中午還會讓人給她送一杯打包的咖啡。

季星遙回家也沒事可做,那兩個小不點沒空理會她。她打開軟件,叫車,打算到處逛逛。

很快,有人接單。

顯示信息,司機是張師傅,還有車牌號。

張這個姓,很大眾,季星遙並沒多想。

到了樓下,出租車已經在路邊等著。

她看了看車牌,確認後加快步子走過去。

張伯看著倒車鏡裏越來越近的身影,不安和局促充斥了他整個心臟,連呼吸都開始困難。

他怎麽都沒想到,打車的人會是季星遙。

季星遙拉開後座的門,直到關上車門,她才看駕駛座,同時說道:“師傅,麻煩…”她楞住。

那些話在喉間滾燙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“遙遙。”張伯的聲音蒼老也蒼涼,還夾雜著想念。

季星遙依舊怔怔望著張伯,他鬢角的頭發白了,眼角布上了一條條深深的皺紋。她跟慕靳裴離婚多久,她就有多久沒再看到張伯。

“您…您怎麽開出租車了?”

張伯看著倒車鏡:“我沒事做,打發時間,天天固定在這個地方跑。”安靜了下,“也挺好的。”

“遙遙,你呢?這次回來待多久?”

季星遙忽然轉頭看向車外,她拿背包用力抵著心口,那種疼痛不亞於離婚時。他沒有朋友,沒有家人,不知道這些年,他一個人是怎麽熬過來的。

出租車的窗半開,馬路上各種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,可他們什麽都聽不見,像置身在一片與世隔絕的地方。

張伯問:“遙遙你去哪?”單子上只有個大概位置。

季星遙:“隨便。”

張伯發動車子,“那我帶你到處逛逛,這幾年北京變化不小。”

季星遙說不出話,點了點頭。

出租車並入車流,走走停停。

很長一段時間,車裏都是沈默的。

久遠的記憶跟倒退的街景一樣,一幕幕閃過。

張伯再度開口,“我前兩天看到月月了,你帶著她還有另一個孩子。”

季星遙倏地轉頭,“這幾天我吃的飯,都是您訂的吧?幾個月前,月月的畫展,您也去看了,對嗎?”

張伯都沒否認。

他關心道:“你除了教畫,自己還畫嗎?”

季星遙點頭,“畫。”她說了說近況,“研究教學,自己也每天畫,還會看看書,不忙了,也看會兒電視。”

每天,也總有一段時間會發呆,想一些人,想一些事,想那些再也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
張伯好幾次欲言又止,不敢碰觸季星遙心裏的那道傷,直到季星遙說起,“張伯,您覺得月月像我小時候嗎?”

“像,眼神也像,笑起來也一樣。”

“遙遙,”他心裏掙紮著問了出來,“你…打算認月月嗎?”

又是長久的沈默。

“不認了。”

張伯張張嘴,沒發出聲。

心裏,嘴裏全泛著苦澀。

季星遙不由將懷裏的背包又收緊一些,“月月跟我再親,在她心裏,我只是她喜歡的人,是她崇拜的人。”

在月月心裏,就算駱松和周羽西再忙,沒那麽多時間陪她,那也是她最愛的爸爸媽媽,無人可以替代。

感情上,沒人能接受別人突然成了自己的爸媽,而自己一直以為的爸媽不是自己的親爸親媽。

那種經歷太痛苦。

不是一個孩子能承受得了。

就算慢慢接受了,那又得花多久才能愈合那道嫌隙?

就像小布丁跟何楚堯。

況且月月小時候的心理狀況並不是很好,好不容易能走出那個封閉的世界,她不敢去賭。

不敢拿月月的身心健康去賭月月能輕易接受她跟慕靳裴。

她想,經歷了小布丁的事情,慕靳裴大概也放棄了想認回月月的想法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季星遙跟張伯說:“前邊停車點給我下來吧,我想一個人走走。”

車緩緩靠邊停。

季星遙下來,走到副駕駛窗邊,“張伯,您別自責,都過去了,我現在也挺好的。您照顧好您自己。”

她把電話號碼說給他。

“畫室密碼鎖的管理碼還是以前那個。”

停了幾秒,她揮揮手,轉身走去人行道。

直到後面有出租車司機喊話,張伯才回神,發動車子,再次匯入車流。

太陽漸漸西落。

慕靳裴到家後,季星遙還沒回來,兩孩子還在房間,他敲門,她們應了一聲,“叔叔,我們好忙的。”

他就沒再打擾,“一會兒出來吃水果。”

“哦,好。”

慕靳裴給季星遙打去電話,“還在畫室?”

季星遙:“沒,在外面瞎逛。”

慕靳裴正在解袖扣,又扣上,“我去找你。”

季星遙拒絕了,“不用,我不固定去哪,隨意走。”

慕靳裴拿上車鑰匙出門,“你繼續逛,不用刻意等我,我也出去逛逛,說不定就能碰到你。”

“北京那麽大,你到哪遇?”

“反正我在家也沒事,她們不理我。”

季星遙隨便他,“我掛了。”

“等一下,”慕靳裴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,“九點前我要是找不到你,你給我發定位,我去接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季星遙又突然想起一事,“我剛才刷手機,你們M.K集團上了新聞頭條。”紐約不少媒體都有報道,國內財經新聞也有相關轉載報道。

曼哈頓那邊淩晨五點,她不知道謝昀呈起沒起,就沒打電話過去求證真實性。

慕靳裴早就看到了,已經讓集團公關部門去處理。

是謝昀呈鬧出來的醜聞,他跟L.T另一位大股東女兒從酒店出來的視頻和照片被各大媒體紛紛刊登。

而就在前兩天,M.K欲收購L.T控股的藝術學院的消息被媒體傳出,還被惡意揣測了。

要是他沒猜錯,不管是謝昀呈跟滕諾從酒店出來的視頻,還是他們要收購L.T藝術學院的消息,都是厲赫文故意放給媒體。

一旦這些負面消息層出不窮,最後M.K收購計劃可能就此泡湯。

季星遙:“謝昀呈還真的…”拿自己的色相去獲得L.T其他股東的投票?

慕靳裴:“不至於。”

那家酒店有商務會所,應該是謝昀呈約了滕諾在那見面談事情,可他們在包間見面,加之謝昀呈以前風流成性,所以現在有口難辯。

就算辯了,沒人會信。

慕靳裴到了樓下停車坪,“你不用擔心,沒什麽,商場本來就這樣。”他見怪不怪,謝昀呈估計看完也沒什麽特別反應。

本來資本市場就充斥著各種血雨腥風,陰暗、殘酷。

而媒體,是把雙刃劍,用好了,事半功倍,把握不好分寸,有可能給企業帶來災難性的毀滅。

“有時你看到的那些勁爆的,起底某個企業黑幕的新聞,你真以為是記者拿到了那些資料?”

基本都是競爭對手。

季星遙不擔心謝昀呈,反正他對這些也無所謂,她擔心的是,“會不會影響你們M.K的股價?”

“影響肯定有,只是短期。”慕靳裴打開車載藍牙。

車子緩緩駛出小區。

季星遙自作多情了一回,“你收購藝術學院,因為我?”

的確是因為她,因為他不想她成天跟厲赫文打交道,慕靳裴不想她有心理負擔,“不是,想送給月月當生日禮物。”

他知道她已經投了簡歷過去,“我跟厲赫文有競爭,不影響你去L.T藝術學院任教。要論品性,厲赫文比謝昀呈強,至少他私生活不混亂。”

至於心狠手辣,不擇手段,“商場本來就弱肉強食,有時我比厲赫文還狠。”

關於生意場,那是人性的另一面,她沒予置評。但他沒有抹黑厲赫文,給她做一個正面美好的心理建設。

就一如他對小布丁,他不喜歡何楚堯,可他還是很客觀的把何楚堯有愛的那一面在小布丁面前攤開來。

慕靳裴沒再聊這些略沈重的話題,他問:“累不累?”

季星遙:“還行,不累。”她穿了平底鞋。

慕靳裴:“我先掛了,我找你到九點。”

他也不知道她會去哪,走的是大路還是小道。

正值下班高峰期,人潮擁擠,就算同在一條路上,也可能會擦肩。

堵車,等紅燈時,他就會看向人行道。

一個又一個路口,他把以前他跟季星遙經常走的路全都走了一遍。

不知不覺,八點半。

下一個路口,他轉彎,沒再刻意去找。

越往前開,路標越熟悉。

那是他跟季星遙的家,他們在那裏住了快一年。離婚後,他把裏面東西都帶走,房子一直空在那。

大概早就布滿灰塵。

他再也沒有勇氣過去看一眼。

今天沒帶門禁卡,慕靳裴把車停在路邊,隔著馬路,他看著小區的大門,恍如隔世。

等回神,已經八點五十。

季星遙站在路口,望著這條熟悉的路,一眼看不到盡頭,她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這。

再往前走一百多米,就到了小區門口。

她沒敢再朝前走,以前多甜蜜的過往,現在就化成了多傷人的利劍。

季星遙好奇慕靳裴現在在哪,她點開定位系統,精準定位,看到那個黑色小點點靜止的位置,她指尖顫了下。

原來他們都在朝家的方向走。

這時,慕靳裴發來消息,【你在哪,給我定位,我去接你。】

季星遙:【你往南邊開一百米左右就能看到我,我在路邊等你。】

她把手機收起,擡頭等他的車過來。

暖黃的路燈下,有個身影朝這邊跑來。

直到跑近了,慕靳裴才慢慢停下,放緩步伐,一邊平覆劇烈的喘息。

季星遙也走過去,“你怎麽不開車?不是都跟你說了,我等你過來。”

慕靳裴的氣息還是不穩,汽車要掉頭,路上不少車,沒有跑過來快。他張開雙臂,把她抱懷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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